在我们一般人的概念里,孩子往往代表着希望,甚至会假设每一个孩子都能在稳定又安全的环境中成长,都能在一个幸福又快乐的家庭里生活。
但在不确定性的时代下,特别是近几年的疫情中,突发事件变得越发寻常,很多孩子在小小年纪,便要遭遇人生的风云变色,面临失去挚亲、失去依靠的景况。
活在快乐天堂的孩子,却突然的被折断羽翼,从天空失速墬落下而惊慌、伤心、疑惑与愤怒。
一个个提早承受了残忍的命运的孩子,似乎不只被幸福遗弃,还得经历社会与周围大人对他们的的漠然、不理解与忽视,只因为社会总认为「ta们是小孩,不会了解的,不用说太多」。
对许多成人来说,死亡也是惊悚且难以面对与接受的事件,自己的悲伤都溃堤了,如何能有多余的力量和心思放在幼小的孩童身上呢?即使,想关心孩子,想和孩子谈,又怎能忍心的与孩子谈论呢?
每个人生命里都会遇见分离与死亡,在我们身边也可能正有孩子在承受丧亲的悲恸与哀伤,若我们或多或少有一些方法能靠近孩子的心、听懂孩子的心,ta们虽在残忍的现实中,却也能感受到生命仍有力量与温暖。
今天这篇文章的作者,深刻知道幼小时失去挚亲、家庭骤变与生活混乱的各种复杂情绪是什么,也知道现实生活的困难与考验,更知道当心受伤时,却无人理解、无人关心的孤单感觉。
所以,他跟我们分享了与经历丧失的孩子工作的过程,帮助我们去理解和陪伴遭遇丧亲的孩子。恰逢清明,如果我们跟孩子们交流到经历过的那些丧失时,也能更从容地应对。
01
敏感脆弱的小小心灵
需要温暖的关怀与拥抱
靠近ta们的心的方法真的很多,只要能让孩子乐于参与的,能协助孩子表达的,能帮忙孩子澄清疑惑的方法,都值得一试。
而这些方法,不是只是让大人自顾自的表达自己想告诉孩子的生命道理或死亡教育而已。
很重要的,这些方法,要能帮助我们倾听孩子的心灵世界,也要能帮助我们敏感洞察他们的想法与感受,如此才有意义。
这些方法包括绘画、绘本阅读、说故事、戏剧(角色扮演)、玩偶剧、游戏,各式各样兼具创意与可以吸引孩子注意力的方法都可以。
我特别喜欢用绘画,因为绘画是最原始的语言,当我们还不会书写文字时,绘画是表达自我最好的方法。当孩子还不具有足够能表达他们心情与感受的文字能力时,ta们的画就等同于ta们的话。
阿宏就是用他的画让我清楚看见他孤单寂寞的心。
那天,我和他约好在办公室见面,我们打算一起画画。因为放暑假,所以阿宏在病房陪爸爸几个星期了。
他的爸爸因为癌症的病情不乐观而住进病房。爸爸患病已经七年了,但没有一年像今年一样,住进了一个特别的病房——安宁病房。阿宏当然不明白安宁病房是什么病房,他只是觉得这个病房很好玩,有游戏室、有花园,爸爸病房里面,还可以看卡通。
不过他是不是真的为了玩才这么勤快的来病房?我想恐怕不是,而是担心见不到爸爸,以玩做借口好来陪爸爸的。
他的画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张画,中间是栋房子,有五层楼高,他们家正是住着这样的公寓。
房子的左边,阿宏画着一个大人与一个小孩,都穿着橘色衣服。
在房子的另一边(右边),也有一个大人和小孩,都穿着蓝色衣服。
不一样的不只是衣服的颜色,还有蓝色衣服的小孩是躺卧在路边的。
我问阿宏,怎么这边两个穿橘色?那边两个穿蓝色呢?
他幽幽的说:“因为阿弟和妈妈是一国的,我和爸爸是一国的。”
我吃一惊,原来阿宏的心中是这么看家人之间关系的,这也呈现了,阿宏心里的依附关系都建立在爸爸这边。
我又接着问:“如果阿宏和爸爸是一国的,为什么阿宏没有和爸爸站在一起呢?”
他的神情更落寞了,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因为⋯⋯我很寂寞,所以一个人躺在路边。”
我楞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心痛,因为我知道阿宏的寂寞来自哪里,我也知道阿宏的心有多孤单与多悲伤。
我看着阿宏,谨慎的说:“阿宏,你知道爸爸的病不会好了,对不对?”他点了头,却很快的转换态度,喊着说:“不能说,不能说,妈妈说不能说⋯⋯”
我问:“不能说什么?”
他回答:“不能说爸爸的事,妈妈会难过伤心⋯⋯”
他丢下画笔画纸对我说:“我的悲伤只能放在我心里。”
我听了心揪在一起,那是心疼的感觉。我对他说:“阿姨可以听你说,你想说的时候可以跟我说好吗?这样没有什么不对的,阿姨知道你的难过和孤单的。”
他没有应答我就跑开了,似乎非常笃定不对人再谈他的难过与悲伤。
后来,我才知道,阿宏因为常常看到妈妈哭泣,看见妈妈借酒浇愁,他不希望再提到会令妈妈难过的事,但也因为这样,他选择牺牲发泄自己的孤单与悲伤,也不让人来照顾他失去爸爸的伤痛。
02
家庭与社会文化
是影响悲伤复原的重要关键
我知道这样的孩子多需要人们积极的关心,ta的家庭也需要社会积极的协助,我安排了许多社会资源进入,让ta们能勉强在困境中重新开始生活,但我想这生命早期的失落与伤痛,并非如外人所期待一般的迅速消失。
在阿宏成长的历程里,每个阶段,他和妈妈、弟弟仍是得遇到许多难以避免的难关与挑战。
因为和阿宏的生命相遇,我领悟了一件事:如果我们帮助一个丧亲的孩子与丧亲的家庭只在ta们遭受丧亲那段时间而已,是不够的,因为悲伤有时候会延宕,有时会改装,有时会暂时隐藏。
当这样的孩子与家庭回到小区中、学校中、社会中,和ta们相遇的人们却不能允许ta们的悲伤,也不知如何面对ta们的悲伤,更遑论理解ta们与协助ta们,那么ta们内在见不得光、透不了气的悲伤只能继续发酵成更大更难以处理的心理阴影与伤口了。
其实,不只阿宏的故事,还有许多孩子的故事,都一直提醒我,悲伤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的,即使多么不愿意,但每一天,都有孩子失去了他们的父亲或母亲;都有孩子被迫一夜长大成为小大人,学习只能倚靠自己。
但无论他们是多坚强,多勇敢,多成熟又懂事,我相信他们心里其实都渴望温暖的呵护与安全的拥抱。
如果我们能将心比心,感其所感、知其所感,我们就不会轻易的忽略那些正在经历生离死别悲伤的孩子。
从我接触临终病人及其家人的经验,我发现真正伤害人的不一定是死亡本身,往往更是因为周围的人不知如何善待悲伤与容许悲伤的存在,而做出的许多伤害言语与行为。
倾听临终病人的心与倾听其家人们的心,都需要不同的频道,因为ta们有着和常态生活下的人不同的语言,唯有具备这些不同的频道,我们才能真的听懂、真的理解ta们的心与ta们的世界。
写在最后
当孩子开始害怕死亡,也是ta们开始踏上认识生命的旅程。
如果在历经生活失序、生命意义崩解时,能够获得心灵的疗愈,就能重新再回到自己的生命中,看见生命的意义。
文章及配图源自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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